許素心強撐著身體,不讓自己在他麵前垮掉。
沈柏川慢條斯理地擦著頭發,將毛巾隨意丟在一旁。
“跪下。”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重逾千斤。
許素心渾身一顫,整個人都僵住了。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男人臉上那種理所當然的表情,讓她明白自己沒有幻聽。
他要她跪下。
屈辱像是漲潮的海水,瞬間淹沒了她的口鼻,讓她無法呼吸。
五年前她推開他的時候,姿態何其高傲,五年後,他要她用雙膝來償還。
可是,琪琪還在派出所,絮絮還在醫院。
她的尊嚴,在女兒的命和表妹的自由麵前,一文不值。
許素心閉上眼,再睜開時,裏麵已經是一片死寂。
她鬆開門把手,身體因為徹夜的折騰和此刻的決定而微微發抖。
她轉過身,麵對著他,然後,膝蓋一軟,直直地就要往下跪去。
寬大的襯衫下擺隨著她的動作滑落,露出更多青紫的痕跡。
就在她的膝蓋即將觸碰到冰涼地毯的那一刻。
“行了。”
沈柏川開口,製止了她的動作。
許素心停在半途,姿勢難堪至極,她不解地抬起頭。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唇角扯出個譏諷的弧度。
“別用你那雙膝蓋臟了我的地毯,你的懺悔,沒那麼值錢。”
這話比讓她直接跪下去還要傷人。
他連她的屈服都覺得廉價,不屑於接受。
許素心徹底愣住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她完全想不通,他到底想怎麼樣。
羞辱她,又不接受她的求饒,他到底要做什麼?
“站起來。”他命令道。
許素心狼狽地撐著地麵,慢慢站直了身體,身上屬於他的襯衫鬆鬆垮垮,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醜。
沈柏川走到吧台,給自己倒了杯水,自始至終沒有再多看她一眼。
“想讓我放過你表妹?”他喝了口水,終於再次開口,“想讓你女兒活下去?”
許素心心臟猛地一縮。
他果然什麼都查清楚了。
那點可憐的自尊,被剝得幹幹淨淨。
“是。”她艱澀地吐出一個字。
沈柏川放下水杯,轉過身來。
“做我的情人,隨叫隨到,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直到我膩了為止。”
他頓了頓,補充道:“作為交換,宋佳琪可以馬上從警局出來,你女兒的醫藥費,骨髓移植的費用,後續的所有開銷,我全包了。”
許素心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她想過他會報複,想過他會羞辱,卻沒想過會是這種方式。
她沉默著,沒有回答。
沈柏川看她不說話,臉上嘲弄的意味更濃。
“怎麼?不願意?”
“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想守著你那點可笑的自尊?許素心,你是不是忘了,五年前你是怎麼為了錢拋棄我的?你現在的老公能把你送到別的男人床上,你又有什麼資格在我麵前談尊嚴?”
“還是說,你覺得陪我,辱沒了你?”
是啊,她還有什麼尊嚴可言?
程和潤能把她當貨物賣了,她現在又有什麼立場去拒絕沈柏川?
更何況,一個是滿腦肥腸的張遠山,一個是她曾經愛過的男人。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許素心就覺得更加悲哀。
為了絮絮,為了琪琪,她沒有別的選擇。
許久,她終於抬起頭,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
“好,我答應你。”
沈柏川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他走到她麵前,從她掉在床上的手提包裏,拿出了她的手機。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幾下,然後撥通了他自己的號碼。
他自己的手機響了一聲,他便掛斷,然後將自己的號碼存進了她的通訊錄。
沒有存名字,隻有一串冰冷的數字。
“記住這個號碼。”他把手機丟回她懷裏,“我打給你的時候,不管你在做什麼,都得第一時間接。我讓你來,不管你在哪裏,都得馬上過來。”
“要是讓我發現你陽奉陰違......”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許素心抱緊了手機,像是抱著一塊烙鐵。
“我......知道了。”
沈柏川不再多言,轉身開始穿衣服。
襯衫,西褲,動作優雅而從容,仿佛剛才那個提出肮臟交易的人不是他。
很快,他又變回了那個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沈家太子爺。
他走到門口,手搭在門把上,沒有回頭。
“衣服我會讓人送過來,穿好了就滾。”
門哢噠關上,將整個世界都還給了許素心。
她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沿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
房間裏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和他存在過的痕跡,提醒著她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她把自己賣了。
為了錢,為了活命的機會,她把自己賣給了最恨她的男人。
許素心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很久,直到身體都變得僵硬。
她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就在這時,懷裏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她被嚇了一跳,低頭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她顫抖著手劃開接聽。
“您好,是許素心女士嗎?這裏是城西派出所。”電話那頭是警官公式化的套話,“關於您表妹宋佳琪尋釁滋事一案,當事人沈先生已經撤銷了指控,同意和解。麻煩您盡快過來一趟,辦理一下相關手續。”
許素心腦子嗡的一聲,握著手機的手指收緊。
“好......好,我馬上過去,謝謝您。”
掛了電話,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手機又響了。
這次,屏幕上顯示的是絮絮主治醫生的名字。
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慌忙接起:“李醫生?”
“是程絮的媽媽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剛剛接到骨髓庫的通知,有匹配度極高的骨髓源了!而且,剛剛有一位匿名的慈善家,已經把絮絮接下來骨髓移植手術以及後續康複治療的全部費用都預繳清了!我們可以馬上安排孩子進行術前準備!”
這個消息在許素心死寂的心裏炸開。
絮絮有救了。
她的絮絮,有救了!
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裏滾落,砸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視線。
那些情緒在女兒能活下去這個天大的好消息麵前,都變得微不足道。
值得的。
隻要絮絮能好起來,一切都值得。
她胡亂地用手背擦幹眼淚,從地上爬起來,告訴自己要振作。
她要先去接琪琪,然後去醫院看絮絮。
就在她深呼吸,努力平複心情的時候,手機第三次響起。
屏幕上跳動著的兩個字,讓她剛剛平複下去的胃裏,又是一陣翻攪。
老公。
她盯著那個稱呼,隻覺得無比諷刺。
電話執著地響著,她最終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許素心!你他媽死到哪裏去了?!”程和潤暴躁的怒吼聲從聽筒裏傳來,震得她耳朵生疼,“給你臉了是吧?敢掛我電話,還敢夜不歸宿!我告訴你,現在,立刻,馬上給老子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