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素心靠著牆壁,一點點滑坐在冰涼的地麵上。
搶救室門頂上那刺目的紅燈,是她此刻視野裏唯一的東西。
她把臉埋進膝蓋,身體抖得不成樣子。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對她和她的女兒?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那持續不斷的嗡鳴聲,在這死寂的走廊裏顯得格外突兀。
許素心沒有動,她現在不想接任何電話,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可那手機卻執著地響個不停,一遍又一遍。
她終於還是麻木地掏了出來,屏幕上亮著一串沒有存名字的號碼,但她認得。
是沈柏川。
她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即,一個瘋狂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一個人有辦法,那一定是他。
她顫抖著手,劃開了接聽鍵。
“在哪兒?”電話那頭傳來男人低沉的問話,聽不出情緒。
“我......”許素心張了張嘴,喉嚨幹得發疼。
“半小時後,到帝豪會所。有個應酬,你陪我。”沈柏川的話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許素心靠著牆壁,聽著電話裏傳來的背景音,那裏有觥籌交錯的喧鬧,和她這裏絕望的死寂,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我去不了。”她的嗓音很輕,透出自己都未察覺的哀求,“我走不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
“許素心,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沈柏川的腔調沉了下來,“別忘了你答應過什麼。”
“不是的......”許素心急著解釋,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絮絮在搶救室,她快不行了......醫生說......”
“嗬。”一聲短促的冷笑從聽筒裏傳來,打斷了她的話。
“又是這樣。”沈柏川開口,“許素心,你的借口找得還是這麼快。五年前是,現在也是。”
五年前,他跪在雨裏求她,她也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搪塞,最後冷漠地推開了他。
這些熟悉的場景,讓他胸口那股壓抑的火氣又燒了起來。
“我沒有!這次是真的!”許素心抓著手機,“醫生說,隻有薛教授能救她!隻有他有辦法!”
她再也顧不上什麼尊嚴,什麼體麵,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哭著哀求。
“沈柏川,我求求你,你人脈廣,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你幫我聯係薛教授,求你幫我請他過來,隻要你肯救絮絮,我什麼都願意做!我給你當牛做馬,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一輩子都聽你的!”
她語無倫次,把所有能想到的卑微詞彙都用了出來。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這陣沉默讓許素心看到了希望,她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宣判。
許久,沈柏川才再次開口。
“那是你和程和潤的孩子。”
一句話,讓許素心如墜冰窟。
“我的錢,是用來支付醫藥費,不是用來保證她一定能活下來。”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晰又殘忍,“許素心,我不是開善堂的。別把我當成什麼救世主。”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手機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開來。
完了。
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許素心靠著冰冷的牆,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癱軟在地,眼前陣陣發黑,世界旋轉著沉入無邊的黑暗。
......
帝豪會所的頂層包廂裏。
沈柏川將手機丟在桌上,巨大的力道讓手機在光滑的桌麵上彈了一下。
對麵的幾個合作方都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包廂裏的氣氛瞬間凝固。
“沈總,這是......”
“沒事。”沈柏川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烈酒劃過喉嚨,卻壓不住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
他想看她卑微,想看她痛苦,想看她為了錢搖尾乞憐。
可當她真的在電話裏哭著求他救她的女兒時,他卻沒有想象中的快感,反而覺得胸口堵得厲害。
絮絮在搶救。
那孩子......他見過照片,助理給的資料裏有。很瘦小的一個女孩,眉眼間有幾分像許素心。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拿起桌上的手機,起身走了出去。
“沈總您去哪兒?”
“洗手間。”
他走到無人的走廊盡頭,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馬上給我查一個叫薛明遠的人,國內搞兒童血液病的專家。”
“好的沈總,需要我做什麼?”
沈柏川看著窗外的夜景,沉默了幾秒。
“讓他用最快的速度,滾去市一院的搶救室。”他的嗓音壓得很低,“告訴他,這是沈家的意思。”
掛了電話,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走回包廂,臉上又恢複了那副疏離淡漠的表情。
......
醫院裏。
許素心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手腳都已經麻木,失去了知覺。
搶救室的紅燈,像一隻永遠不會疲倦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她的絕望。
她甚至已經哭不出來了,眼淚都流幹了。
她隻是呆呆地看著那扇門,想著絮絮小小的臉,想著她拉著自己的手,說要一家人去遊樂園。
對不起,絮絮。
是媽媽沒用,是媽媽救不了你。
就在她萬念俱灰的時候,走廊的另一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騷動。
“快!這邊!”
“病人的資料呢?”
許素心遲鈍地抬起頭,看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快步朝這邊走來。
為首的是個頭發半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氣場強大。
醫院的主任跟在旁邊,一路小跑,態度恭敬得很諂媚。
“薛教授!您怎麼親自過來了!不是說您的行程......”
薛教授?
許素心的大腦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猛地清醒過來。
她踉蹌著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被眾人簇擁的男人。
薛教授根本沒有理會主任的客套,他從助手手裏接過一份病曆,一邊快步走,一邊迅速翻看。
“急性並發症?誘因是什麼?”
“暫時不明,孩子送來的時候就已經昏迷了......”
“準備三號手術室,通知血庫備血,馬上手術。”薛教授的指令清晰果斷。
他走到搶救室門口,沒有看任何人一眼,直接推開了那扇緊閉的大門。
“裏麵的人都出來,這裏我來接手。”
幾個年輕的醫生護士魚貫而出,臉上都透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