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薄金,溫柔地灑在龍城縣派出所的青灰色外牆上。
雨後空氣清冽,帶著未散的涼意,沁人心脾。
派出所門口停著一輛黑色奔馳S級,車身如鏡,反射著微光,像一頭靜伏的猛獸,無聲卻壓迫。
車窗降下一半,露出趙天龍那張經歲月雕琢的臉。
他沒有看薑楓,目光投向遠處的街道,聲音沉穩地傳來:
“年輕人,昨晚的提議,你現在可以答複我了。”
語氣平淡,似與老友閑談,卻字字沉甸甸地壓入人心。
“楊佳怡在龍城縣算個人物,但在我這兒,還不夠看。有些事,不是她能左右的。”
話裏藏著暗示與誘惑,像一把鑰匙,仿佛能打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一個可以無視規則,甚至製定規則的世界。
薑婷攥緊哥哥的衣角,指節發白。她雖聽不懂深意,卻本能地感到恐懼。
車裏的男人像故事裏的大灰狼,安靜,卻隨時會露出獠牙。
薑楓卻如山岩上的青鬆,風雨不搖。
他臉上沒有動搖,也沒有貪婪,隻平靜地迎上趙天龍審視的目光,眼眸清澈見底。
“多謝趙爺看得起。”他聲音清晰,字字落地。
“但我隻是個想安心種地、照顧家人的普通人。打打殺殺的路,我走不了。”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妹妹緊張的小臉,腰杆微微挺直。
“道不同,不相為謀。”
七個字,像一道屏障,劃清界限。幹脆利落,不留餘地。
空氣凝滯了一瞬。
趙天龍收回遠眺的目光,第一次真正看向薑楓。
眼中掠過一絲詫異,隨即化作更深沉的玩味。車內氣壓仿佛驟降。
這位龍城縣的地下梟雄,已不知多少年沒被人如此直白地拒絕。
但預料中的怒火並未出現。趙天龍臉上反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似欣賞,似惋惜,又似算計。
他輕輕點頭,像在回味那句話。
“好,好一個‘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緩緩道,“年輕人有誌向是好事,我從不強求。”
他從儲物格取出一張名片。通體純黑,質感細膩,沒有頭銜姓名,隻一行暗金號碼浮於其上,低調卻難掩奢華。
他將名片遞出車窗。
“我的電話。”語氣依舊平淡,“龍城縣不大,麻煩卻從來不少。你若改了主意,或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可以打這個號碼。”
話中有話,似招攬,又似警告。拒絕他,今後的路便隻能靠自己。
薑楓沉默片刻,伸手接過。他知道,這不是能輕易拒絕的,於是就收下,不代表接受,隻是一種暫時的妥協。
“多謝趙爺。”他將名片收入口袋,語氣未變。
趙天龍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說。車窗緩緩升起,深色玻璃掩去他的表情,如幕布落下。
引擎低吼,奔馳平穩駛入車流,如墨滴入水,悄然消失。
直到車影徹底不見,薑婷才長長籲出一口氣,仿佛周遭空氣重新流動。
回楊家村的公交車上,擠滿了鄉音與農產品的氣味,煙火氣十足。與方才那場無聲交鋒相比,像是兩個世界。
薑婷挨著哥哥坐下,小聲問:“哥,那個人......到底是誰?好嚇人。他會報複我們嗎?”
薑楓揉揉她的頭發,掌心溫暖。
“別怕,他是個聰明人,不會亂來。”他輕聲安慰,“他有他的路,我們有我們的。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別告訴爸媽,免得他們擔心。”
“嗯。”薑婷點點頭,把頭靠上哥哥的肩膀。那份安穩,讓她緊繃的神經漸漸鬆弛。
兄妹倆提著新買的複習資料回到楊家村時,已是晌午。炊煙嫋嫋,飯香四溢。
剛進院,母親李翠花係著圍裙從灶台邊轉身,笑容滿麵地迎上來。
“回來啦?快歇歇。婷婷,資料都買齊了吧?餓不餓?飯這就好。”
她拍掉手上的灰,眼神慈愛,絲毫不知兒女昨夜經曆了什麼。
父親薑大海叼著旱煙踱出來,見到薑楓,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
“小楓回來得正好,下午跟我去地裏看看新種的甜玉米,長勢好得很,綠油油一片,準能賣個好價錢!”
父母淳樸的笑容,院中雞鳴犬吠,混合著飯菜與泥土的氣息——薑楓心中湧起一股寧靜的滿足。
這就是他的“道”。
守護這份平淡真實的幸福,比什麼權勢地位都重要。
他更加堅定。
夜深了。
楊家村沉入靜謐,偶有犬吠蛙鳴,更顯安寧。
薑楓臥室中,一盞台燈昏黃朦朧。
他側耳細聽,父母和妹妹的房間都已傳來均勻呼吸聲,這才起身,輕輕反鎖房門。
他回到床邊,盤膝坐下,閉上雙眼。呼吸逐漸綿長,雜念盡消,很快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世界仿佛徹底安靜。他能“聽”到自己每一次心跳,每一道血流。
心神沉靜,前所未有地專注。
心念微動,一抹柔和藍光自他胸口透出,映亮臉龐。
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那藍光如受牽引,自胸口皮膚下緩緩“浮”出,似水麵倒影凝聚成形。最終,天藍色的造化仙瓶靜靜懸於他掌心之上半寸,光暈流轉,將房間籠罩在一片夢幻的淡藍之中。
自那夜滴血認主,仙瓶便與他血脈相連,可隨心意收放。
“是時候了......”薑楓在心中低語,“是時候真正開始了。”
他閉目凝神,將全部意識集中於仙瓶之上。
下一刻,一股溫和卻強大的吸力自瓶口傳來。他的精神仿佛被無形之手牽引,瞬間投入那深邃之中。
嗡——
再“睜眼”,已是另一片天地。
造化仙瓶的內部世界,廣闊無垠。
淡藍色霧氣氤氳流轉,似有生命。薑楓下意識“呼吸”,一股清涼舒爽瞬間遍及精神,思維清晰百倍。
他立刻明白——這並非霧氣,而是液化了的天地靈氣,精純至極。
空間中央,一口直徑三米左右的靈泉汩汩湧動,泉水天藍,冒起晶瑩氣泡。那正是他救蘭草、治妹妹的神奇泉水。
泉周生長著無數虛幻的光影,形態各異:蘭草、蓮花、人參......皆是《萬靈寶鑒》中記載的、早已絕跡的天地靈根。它們仍是虛影,靜待化實的契機。
一切彌漫著亙古寧靜的氣息,時間在此仿佛停滯。
薑楓的意識體飄落泉邊,依照《淬體訣》心法,盤膝坐下。
他嘗試引導周圍濃鬱的靈氣。
念頭方起,淡藍霧靄便如潮水般湧向他的精神體。
他不敢怠慢,立即循著那玄奧經脈路線,引導這股洪流,在精神體內運轉第一個周天。
意識如小船遨遊星河,靈氣是無盡星輝,推他前行。
功法運轉間,一絲絲靈氣被不斷煉化,又經由玄妙聯係,反饋至外界肉身——
臥室中,薑楓體表泛起淡淡藍光,與瓶內景象呼應。
緊接著,他皮膚毛孔中緩緩滲出黑色粘稠的雜質,腥臭撲鼻。那是自幼積存體內的濁氣與毒素。
伐毛洗髓,脫胎換骨。
劇痛與酥麻遍襲全身,他咬緊牙關,精神體在瓶內穩守不移。
他能清晰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蛻變。力量、五感、生命層次......都在這一刻,踏上真正的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