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遠？”

她把外套扔在沙發上，喊人的聲音裏帶著點不耐煩。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很慢，像踩在棉花上。

她抬頭，看見蘇清遠站在樓梯轉角。

臉像塊凍住的豆腐，眼睛裏沒有光，就那麼盯著她，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怎麼沒做飯？”

段智雅皺著眉，手指敲了敲餐桌。

蘇清遠走下來，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

“你一夜沒回，我以為你在外麵吃了。”

“你什麼意思？”

段智雅的臉沉下來。

“我昨天晚上是有應酬在身，脫不開，而且我不是已經給你黑卡了，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不知足，這三個字像一把刀，紮進蘇清遠的胸口。

“我不知足？”

他笑了，笑聲像碎玻璃。

“段智雅，你忘了你當初說什麼了？”

他上前一步，手指戳在她的胸口。

“你說‘清遠，我養你，你負責在家帥帥的’！”

“你說‘清遠，你不用學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有我在’！”

“你說‘清遠，我一輩子都不會讓你受委屈’！”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可現在呢？你嫌我不會打扮，嫌我不會談生意，嫌我沒有主見！段智雅，你變了！”

段智雅的臉漲得通紅，她抓住他的手腕，捏得他骨頭疼。

“你瘋了？”

她把他往旁邊一推，蘇清遠沒站穩，後背撞在餐桌角上，疼得抽氣。

他扶著餐桌站起來，嘴角扯出一個冷笑，眼睛裏的淚卻越流越多。

“既然如此，我們分開吧。”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段智雅盯著他，像在看一個怪物。

然後她笑了，笑聲像指甲刮過玻璃。

“分開？蘇清遠，你以為你是誰？”

她突然揚起手，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蘇清遠的頭偏向一邊，嘴角滲出血。

他慢慢轉回頭，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很輕，卻很堅定：“離婚。”

“閉嘴！”

段智雅的臉扭曲起來，她從沙發後麵拿出一根鞭子。

那是蘇清遠奶奶去年給她的，用老桃樹的枝椏做的。

鞭身纏著銅絲，上麵有密密麻麻的倒刺。

奶奶當時說：“阿雅，這鞭子是我們蘇家的家法，要是你敢對不起清遠，我就用它抽你。”

可現在，段智雅把鞭子握在手裏，鞭梢晃了晃，發出“咻”的一聲。

“來人！把他摁住。”

她一聲令下，兩個保鏢像鐵鉗一樣抓住蘇清遠的胳膊，把他按在餐桌上。

他抬頭，看見段智雅站在他旁邊，鞭子舉起來。

“第一鞭，罰你忤逆妻子。”

鞭子落下來，蘇清遠聽見自己的皮膚被撕裂的聲音，疼得他渾身發抖。

他想起十歲那年，段智雅拉著他的手，在桃樹下說。

“清遠，等我長大，我要嫁給你，給你買好多好多糖。”

那時候她的手小小的，很暖，像塊熱乎的紅薯。

“第二鞭，罰你忘恩負義。”

鞭子又落下來，蘇清遠的後背傳來灼燒般的疼，眼淚混著血滴在桌麵上。

他想起結婚那天，段智雅穿著紅綢，頭戴紅蓋頭。

那是她親手縫的，針腳歪歪扭扭，上麵還沾著她的血。

“清遠，這蓋頭是我親手做的，以後我們要一起走一輩子。”

“第三鞭，罰你不敬村規。”

鞭子落下，蘇清遠的意識開始模糊。

他想起去年春天，村裏的人催他們生孩子，奶奶說。

“清遠，你也不小了，該留個後了。”

段智雅站出來，說。

“奶奶，是我的問題，清遠沒問題。”

她擋在他前麵，像座山，把所有的指責都擋在外麵。

鞭子一下一下落下，蘇清遠的回憶像碎片一樣湧上來。

可現在，這些回憶都碎了。

段智雅的鞭子落在他的背上，每一下都像在撕裂他的心臟。

“第十鞭，罰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蘇清遠的眼前發黑，終於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已經是晚上了。

他躺在臥室的床上，後背傳來灼燒般的疼，動一下都疼得抽氣。

他睜開眼，看見村長坐在床邊，臉像塊豬肝，手裏拿著一根拐杖。

村支書站在旁邊，臉色陰沉。

“清遠，你太不懂事了。”

村長的聲音裏帶著怒氣。

“你居然敢和阿雅離婚？你知道你奶奶昨天被你氣進醫院了嗎？”

“就是，清遠。”

村支書說。

“我們村的規矩你忘了？婚姻是祖上傳下來的，不能離婚。”

“你要是離婚，你奶奶會被村裏人罵死的。”

蘇清遠張了張嘴，“村長，是阿雅先變的。”

“住嘴！”村長打斷他，“阿雅是個好妻子，你要是敢離婚，我就當沒你這個孫子！”

這時，村支書的手機響了。

他接起電話，臉色突然變了。

“什麼？奶奶心臟病複發？正在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