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不要命了?”
桑塔納急刹車發出劇烈刺耳的聲音!
男人單手握方向盤,手動降下車窗,探出腦袋慍怒。
傅景深手臂青筋凸顯,看清楚攔車的人是宋思夢後,擰著眉頭沉默。
宋思夢回頭看了眼身後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宋小傑,她拎起行李箱跑向副駕駛座。
沾滿血的雙手拍著車窗,“開門!”
“開門!載我一程,傅首長,算我請求你!”
寒冬凜冽,宋小傑邊跑邊哈出白氣,跑到離宋思夢隻有幾十米距離的時候,大聲警告,“宋思夢,別跑!跟我回家!”
宋思夢直視傅景深的雙眸水靈靈。
求救的眼神宛如黑夜中不斷攀岩的藤蔓,一不留神攀上男人臂膀,再是禁錮住整個身體。
將人拿捏得死死。
傅景深抿了抿唇,視線快速劃過對講機,又快速看向車窗上疊了幾道纖細手指的血跡。
沉聲,“上來。”
傅景深打開車門,宋思夢抱著行李箱坐到了副駕!
“宋思夢!宋思夢!”
宋小傑看見宋思夢在自己眼皮底下跑了,挫敗憤怒,使盡全身的勁兒追著車跑!
他跑不動,彎著腰雙手抵著膝蓋,大口喘息。
由於剛剛宋思夢攔車的時候,重音在搭她一程,而非落在‘傅景深’三個字上。
宋小傑並沒有聽清楚女人喊的名字具體是誰。
不過......
宋小傑眼珠子賊溜溜地轉了轉:
“宋思夢既然能從醫院拿到介紹信,那她肯定和醫院的男人好上了!”
“搭便車的目的地,十有八九就是醫院!”
宋小傑認清現實,反正宋思夢想要離開荔城,還是需要介紹信。
不如他守株待兔,叫上父母再去醫院攔人?
車上,宋思夢喘息聲不斷。
該說不說傅景深的基因就是好。她這幾天穿梭於部隊招待所、宋家、供銷社、醫院,還做了危險動作順著銅管跑路,以及剛剛跑了二裏地。
這樣一頓折騰......肚子裏的兩個孩子,胎象仍舊十分穩。
“別喘了。”傅景深冷著臉,不太自然地製止。
他右腳油門踩到底,在午夜戒嚴的車道疾速飆車。
宋思夢抓住車把手,漂亮似水的眼睛偷偷看了兩眼傅景深。
氣喘籲籲,委屈,“我......不怪我......我跑了很多路。”
宋思夢著急說話,於是喘得更加厲害。
傅景深到底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過了很久,宋思夢的呼吸終於恢複正常。
傅景深嘴角譏誚勾了勾,“宋同誌,你這大晚上的......是離家出走?”
“算是吧。”
“算是?”傅景深嗓音喑啞,輕笑,“如果不說清楚的話......我們公家的車,恐怕不能再搭你這個因任性而離家出走的同誌。”
“我沒有任性。”
“是我家裏人,他們想犧牲我,再讓全家過上好日子。”
宋思夢為自己開脫。
傅景深眸色深了深,考究,“怎麼個犧牲法?”
宋思夢一臉平靜地解釋,為了不涉及流氓罪,給自己編造出半真半假悲慘的人生經曆:
“我爸宋大強,想過好日子想瘋了。我媽王麗娟,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街坊鄰裏恭維和羨慕的貴婦。還有我弟,他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我,因為家裏從小投資我,從不吝嗇給我穿衣打扮。”
“五個月前,他們給我找了個三十歲的對象,逼我訂婚後火速生孩子。”
“這不,他們如願以償,訂婚後我和我對象睡了一覺,就那麼一晚,就懷了雙胞胎。”
“原本年後我們就要結婚了,但是不湊巧,他出車禍死了!”
宋思夢一口氣將跌宕起伏的故事說完,雙眼擠出要掉不掉的眼淚。
‘死了’的傅景深專心致誌開車之餘,劍眉挑起。
不忘細究,“出車禍死了?”
宋思夢重重點頭,賣慘,“是啊。”
“本來我打算,這輩子好好撫養兩個孩子,做一個響應毛主席語錄能頂半邊天的女人!”
“但誰知道......”
“我爸媽竟然想帶我去醫院引產,想等我肚子空了,重新賣個好價錢!”
傅景深眼角餘光打量著宋思夢挺起的大肚子。
這麼大的月份,引產不是要人命嗎?
宋思夢捕捉到傅景深眼中的同情。
同時,桑塔納開出了幾公裏。
她漸漸不再緊張,驗證過男人車技迅速而平穩後,放開車把手。
車內氣氛冷下來。
也許是想到和自己大差不差的經曆。
傅景深嘴唇抿了抿。
他和宋思夢,都是被家庭拋棄的可憐蟲。
傅景深單手支頤,隨口問道,“接下來,你打算去哪?”
宋思夢沒有打算告訴傅景深,她最終的目的地是西北軍區。
對於盜版文裏,一個時時刻刻都想以流氓罪槍斃她的受害者來說。
她和對方的交集,自然是越少越好!
宋思夢雙手貼合捂著傷口,“傅首長如果不介意的話,請把我送到第二人民醫院家屬院。我有朋友在那兒,他能幫上我的忙。”
這時,老式對講機再次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不過這次聲音比剛剛清楚一些。
“首長,請求醫護......人員支援......支援......”
“王臥虎潛逃過程中,擊傷了我們幾個兄弟。”
宋思夢怔住,她攔住了一輛正在出公務的車?
對講機斷斷續續的話,說明現在離目的地還有好幾公裏遠的距離。
宋思夢有些不好意思,剛想說話。
傅景深別過頭,戴著男士腕表的左手,手指敲了敲幾下方向盤,不羈地對她笑了笑。
“看來,得出完公務,再送宋同誌去家屬院了。”
宋思夢扯出尷尬笑容回應,“不急,我不急。”
傅景深收斂情緒,嚴肅緊繃的臉龐教人看不清楚喜怒。
他冷冷說道,“係好安全帶,我要抄近道了。”
宋思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沒係安全帶。
可是她肚子太大。
又有行李箱擋著,實在不好係。
傅景深一個急轉彎!
打正方向盤後,抽空單手拎起行李箱,扔到後座去。
他將對講機遞給宋思夢,“宋同誌,長按左側喊話按鈕,等紅色信號燈亮起的時候,麻煩你告訴武警部門,召集醫務人員前往冰山路。”
“好。”
宋思夢接過對講機,“你......你好,麻煩召集醫務人員去冰山路救治武警。有武警受傷!”
“什麼?同誌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對講機的盡頭,武警部門留守的人員聽不清指示。
反複地追問,“同誌?”
宋思夢扯著嗓子又將話說了一遍。
這回,對方終於聽清楚內容,“收到!我方收到!”
傅景深目不斜視,“辛苦了。兩個對講機的距離一旦過遠,傳播的聲音就會很模糊。”
“剛剛你做得很好。”
宋思夢難得被誇,她穿越到這個時代,趙大山向她道過歉,趙京立認可過她的手術能力。
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誇她做得好。
她突然有了被時代所接受的確幸。
宋思夢開心地笑了笑,謙虛,“沒有。”
與此同時,武警部門的人員:“......”
他是聽錯了?
傅首長車裏有女人已經足夠讓人震驚。
而且,隻是用個對講機而已。
居然還誇人家做得好!?
西北軍區的弟兄們,恐怕從來都沒有過這個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