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麼宋思夢?我不認識你家閨女。”
“是啊,我們剛上班,大冬天路上除了賣菜的,沒見過別人。”
護士們說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像是聽到什麼晦氣的事情,不再多管閑事,進了醫院。
一日之計在於晨,她們早起上班為人民服務,聽到和槍斃有關的內容,覺得倒黴透了!
診室內,宋思夢尷尬瞧了眼趙大山。
幹笑解釋,“趙醫生,你也看到了,我昨晚是一個人,我沒有跟著男人亂跑。”
趙大山堅定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宋同誌。”
昨晚宋思夢出現在冰山路,後來就一直待在醫院。
如果說救治傷員是跟著男人亂跑。
那造謠的人都該被定性為尋釁滋事,全拉去刑場槍斃!
宋思夢搬了張凳子到推拉窗窗邊。
她被趙大山拉進診室,沒被坐在醫院台階上的宋大強他們看見,純屬運氣好。
要是當下她從診室門口離開,沒準會被抓個正著。
為保險起見——
“趙醫生,我等下會從醫院門口溜出去。”
“麻煩你調虎離山,將我爸媽還有弟弟全喊進醫院,就說想和他們談談我的事情。”
宋思夢囑咐。
趙大山摸不著頭腦,他不太會撒謊,“談你什麼事情?”
宋思夢胡亂掰扯,想了個理由,“你就說上次我來醫院買葉酸,沒給錢。”
“你看我是個孕婦,才借了我三毛錢。”
“現在家屬既然在醫院,他們就該替我還錢。”
“孕婦......孕婦。”趙大山低聲笑笑,“宋同誌,你可真會開玩笑。”
宋思夢解開裘皮大衣的紐扣,較起真。
她露出又圓又尖的大肚子,“我沒開玩笑,我真是孕婦。”
趙大山如遭雷劈,目光瞬間凝滯。
他臉上的笑容還未散開,徹底直直愣住。
孕婦?!
宋同誌居然是個孕婦?
趙大山回憶起宋思夢穿手術服的樣子,那時,肚子是顯得有些大。
但他全身心都在傷員身上,才下意識忽略了明擺著的事實......
還以為,那是宋思夢在冬天養肥的贅肉。
趙大山被失魂落魄的陰影籠罩,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情緒變化。
他木木地點頭,“好。”
“宋、宋同誌,那你小心點翻窗,照顧好孩子。我幫你調虎離山。”
宋思夢道了謝。
翻窗後,雙腳穩穩踩在雪地上。
女人後背緊貼拐角處的牆麵,靜靜等待逃跑的最佳時機。
刮臉的冷風鑽進診室。
趙大山打了個激靈,他拍了拍自己的臉,清醒多了。
故意對著門口,加大音量喊了幾遍宋思夢的名字。
宋大強三人一聽,彼此交換眼神後,杵著膝蓋艱難起身。
生怕在診室的女人又跑了,爭先恐後衝進去!
“你個小賤蹄......”
宋大強叫嚷的聲音還沒落完。
看見屋內隻有趙大山一人,憤怒質問,“怎麼就你一個人?”
王麗娟鐵青著臉,“是啊,宋思夢呢?”
她翻箱倒櫃,甚至拉開布簾子去看鋪滿報紙的長桌。
那張長桌,原本是為了方便醫生檢查病人身體,專門放的。
趙大山平靜回答,“我夜班剛值結束,診室當然就我一個人。”
“要是你想找陳醫生看病,還得再等等。”
抬頭看了眼掛在牆壁的時鐘,板著臉說話:
“他的工位在我桌子對麵,再過半小時,他就會來上班了。”
“什麼看病?我剛剛明明聽到你提到宋思夢的名字。”
“宋思夢是我女兒!”
宋大強惡言厲色,“說!你把我女兒藏到哪裏去了?!”
“不說實話的話,我就舉報你拐走了我的女兒!到時候,你一定會挨槍子!突突突突!”
宋大強卡著一口老痰模擬槍聲,作出手槍的手勢嚴厲威脅。
趙大山冷笑,他向來吃軟不吃硬。
眼神冷漠,按照宋思夢教的討債,“宋思夢是你女兒?那就好辦了。”
“我剛還念叨她不還錢,既然你們是她的家人,那正好把我借她買葉酸的三毛錢還了。”
“虧我當時看她錢丟了可憐。”
“誰知道三天過去了,卻還是沒等到她上門還錢!”
“三位同誌,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該不會不還錢吧?”
宋大強啞火。
他猶疑審視著麵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難道之前醫生大聲念叨宋思夢,是在咒罵,而非情緒激動下的交談?
聞言,王麗娟拽著宋大強,腳步往診室外邁。
她非常後悔十八年來花在不孝女身上的錢。
這個不孝女,不思回報,還讓她成為筒子樓裏的笑柄!
現下,別說三毛錢,就是三分三厘三毫,她都不願意再為那個討債鬼白眼狼付出!
王麗娟回頭怒斥,“我們不是宋思夢的爹娘,沒她這個女兒!”
“你想要錢?好,那就找宋思夢自己要!”
“小傑,我們走!”
趙大山目送三人背影,鬆了口氣。
他癱在椅子上,仰頭半晌沒想明白:
宋同誌那麼好的一個女孩,怎麼會是孕婦呢?
......
宋大強他們重新坐在了台階上。
原先焐熱的台麵,因屁股離開了一會兒,重新變得冰冷濕漉漉。
宋小傑人比較機靈,盯著歪歪扭扭的腳印。
怎麼會這麼巧?
他們剛進診室,就有人離開醫院?
“難道是宋思夢?”宋小傑嘀咕著。
他快步跑向醫院門口,站在那塊刻有‘荔城第二人民醫院’的門牌石前張望。
果不其然,發現了宋思夢的背影!
那件花費了全家三個月工資的仿製裘皮大衣!
穿著的人不是宋思夢,又能是誰?
“爸!媽!”
“我找到姐了,快蹬二八大杠,咱們追上她!”
宋小傑的嗓音追命似的傳到宋思夢耳朵裏,她雙手托著大肚子,拐進了四通八達的小道。
這時,一排桑塔納後頭跟著幾車軍綠色大卡,停在醫院地界。
傅景深下了車,代表西北軍區慰問荔城武警部門的傷員。
負責保護傅景深的軍分區人員,全線戒嚴。
他們再次接管醫院,嚴禁醫院人口進出。
軍人們機警攔住宋大強,“你們三個幹什麼的?”
“看見首長在這裏就跑,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質問聲穿透三人耳膜,宋大強心裏有鬼,雙手哆嗦,不敢抬頭去看傅景深。
宋小傑沒心沒肺,眼巴巴地攀關係,“姐夫......”
傅景深劍眉挑起。
“姐夫?”
男人冷冷嗬笑,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冰一樣冷的視線,鑽進宋小傑雙眼。
穿過血肉,將人威懾得不敢呼吸。
雖然宋家一家三口,全做著攀上傅景深的美夢。
可真當這位西北軍區赫赫有名的殺神殺將站在自己麵前。
他們又沒了底,犯怵。
王麗娟急忙捂住宋小傑的嘴巴,“別亂喊。”
周建方才聽到宋小傑喊宋思夢的名字。
他後知後覺——
眼前三人,就是女人口中家家有本難念經的對象?
周建小聲問,“首長,這三個人怎麼處理?”
傅景深冷了眸色,零星小雪自天空飄揚,落在脖子旁的領章上。
耳畔回蕩女人義憤填膺的話:
“他們想犧牲我,再讓全家過上好日子!”
傅景深抿唇,冷冷道,“見人就跑,心裏有鬼。”
“沒準......他們是地方流氓團體的骨幹。”
“先關進牢裏,等查清楚,再放了吧。”
周建無比讚同地點了點頭,“首長英明。”
對待重男輕女的家庭,就該讓他們吃點苦頭。
周建招手,喊了幾個軍人。
很快,軍人舉手敬禮,“是。我們這就把他們移交給警察同誌。”
宋大強灰頭土臉地被人強製帶下去。
他大喊,“長官,我冤枉,冤枉啊!”
軍人冷著臉執行命令:
“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至於你冤枉還是不冤枉,警察同誌自然會查清楚。”
“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