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唇瓣動了動,嗓子裏像堵了棉花,最後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媽的臉色一下子扭曲,眼睛裏湧出絕望。下一瞬,她聲音尖銳地飆了起來,刺得我耳膜生疼:
“那個沒良心的東西!真是個白眼狼!當初他不過是個人人嫌棄的私生子,要不是咱們家不嫌棄他卑賤,你怎麼會下嫁給他!他現在倒好,一點情麵不講,把我們往死路上逼!”
我不敢去回想顧寒聲剛才冷冽的眼神,更不想去承認心底那點窒息的酸澀。
“媽......”我費力擠出聲音,胸口像被巨石壓住,“別說了。我會再想辦法的,你先照顧好爸,好不好?”
可她像是魔怔了一樣,根本停不下來,喋喋不休。
就在這時,弟弟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額頭上全是汗,衣服也皺巴巴的。
“你這邊怎麼樣?借到錢了嗎?”我媽立刻追問。
弟弟狠狠錘了一下牆,咬牙切齒:“沒借到!那些人平時一個個陪著笑臉吃喝玩樂,這會兒全都避不見人,連門都不讓我進!我跑了一大圈,連一分錢都沒拿到!”
他怒極反笑,眼底全是屈辱:“我真是瞎了眼,把那些人當朋友!”
我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心裏酸澀得發不出聲。
是啊,所謂的人情冷暖,不過如此。
當你有身份有地位的時候,身邊永遠不缺趨炎附勢的人。
可一旦你落魄,所有的交情都會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現實殘酷得像是一記耳光,打得我眼前發黑。
“涵涵!”
我媽又猛地抓住我的手,目光裏全是歇斯底裏的懇求:
“媽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這周必須得交上住院費,要不你爸就會被趕出去,你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我隻能點頭:“我會想辦法的。”
說出口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像是被掏空了。
夜裏,我渾渾噩噩回到出租屋。
我把家裏剩下的東西都翻了出來,舊衣服、包包、首飾,全都散落在床上。
看著這些曾經被我視若珍寶的東西,我心底一陣發酸。
能賣的早已經賣了,剩下這些早已過時沒人要。
我一件一件地攤開,手指忽然碰到一個小盒子。
這是我結婚時顧寒聲送我的戒指。
戒指上鑲嵌著一顆綠寶石,不算大,卻清透得耀眼。
我記得很清楚,當年我第一眼看到這枚戒指時,就冷笑著把它丟在角落了。
憑他當時的身份和財力,這樣的東西根本買不起。
我一直以為這不過是個廉價的贗品,他拿來糊弄我。
可如今,當這枚戒指再次落到我掌心,我卻愣住了。
它依舊泛著幽綠的光澤,燈光下折射出的光彩,根本不像是假的。
如果它是真的......至少能換點錢。哪怕不是很多,也足夠應付眼下的住院費。
我手指緊緊攥住戒指。
原來,他曾經......是真的花心思為我準備過的。
可惜,那時候的我,從未正眼看過這枚戒指。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慌忙抬手抹掉,不敢多想。
現在不是回憶的時候。
第二天我來到一家珠寶行,把戒指遞到櫃台。
老板戴上眼鏡,仔細端詳了一番,眸光頓時亮了幾分。
他抬眼看向我,神色鄭重:“這是真貨,天然祖母綠,品質極佳。按市價,最少值五十萬。”
我怔住,整個人愣在原地。
五十萬?
老板歎了一聲,搖搖頭:“不過你要轉賣的話,我們回收價格最多隻能給十萬。畢竟識貨的不多,我再出手也困難。”
十萬......已經比我想象的多得多了,此刻,我別無選擇。
手機裏,我媽的催促短信一條接一條炸開。
我硬生生壓下心底的酸楚,咬牙點頭:“賣了吧。”
當錢到賬的那一刻,我隻覺得心口空落落的。
這一賣,意味著我和顧寒聲之間,連最後一點關聯都被我親手斬斷。
我帶著卡回到醫院,交到我媽手裏。
她眼眶通紅,連連點頭,轉身去繳納住院費。
我媽這些年一直是養尊處優的富太太,從來不為錢發過愁,如今卻緊張到這種地步。
我知道坐吃山空不是辦法,總有一天會走到絕境。我要找份工作,至少要先活下去。
我翻出手機,給父親生前的生意夥伴打了個電話。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聽見我說不是來借錢,而是想找一份工作,他的語氣才明顯緩和下來。
他輕咳一聲,“你之前沒有什麼經驗,要從頭做起。我手上有幾家酒莊,正需要人手。推銷紅酒,底薪不高,不過提成很高。”
他頓了頓,又道:“你長得漂亮,這是優勢。隻要懂得把握,人脈資源自然會回來。”
我當然知道這種所謂的高端酒水推銷員意味著什麼。看似光鮮,實則伴隨著觥籌交錯、酒桌規則,不算幹淨。
可我已經沒有退路。弟弟遊手好閑指望不上,所有的擔子都壓在我身上。
“好。”我低聲說,“我去。”
我在出租屋裏睡了兩天才恢複了些精神,第三天我便去了酒莊報道。
這家酒莊在一處私人莊園裏,高貴奢華,是會員製。
以前我跟著爸爸也來過幾次,沒想到再踏進來,我的身份已經完全變了。
前台把我帶去員工更衣室。
酒水推銷員的工裝是墨綠色旗袍,綢麵帶著暗暗的紋路,斜襟盤扣到鎖骨處,腰被勒出纖細弧度,開叉從大腿中段一路上去,露出白淨的腿線。
鏡子裏的人抬眼的瞬間,我苦笑出聲,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要靠這副皮囊去取悅別人。
這裏的規則很簡單,隻要能賣出去酒,就有錢拿,而且提成是周結算,快回報的工作很適合我。
聽說這裏的優秀推銷員,一個月拿到幾十萬提成是常事,遇上大客戶,拿到百萬大單也不是傳說。
我端起托盤,放了幾隻高腳杯,唇邊壓出一個職業笑容,走出去。
剛開始確實放不開。走了兩圈,我講口感、講產區、講年份,喉嚨都說幹了,沒賣掉一瓶。
我明白,很多人來這裏想買的不僅僅是紅酒。
一個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看我站在一邊,主動走過來,笑著把一張房卡塞進我手裏。
“晚上來找我,我就定十箱至尊酒,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