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怎麼想來這裏？”沈寂問。

“最後一次了。”喬霧說。

沈寂沒聽懂，但也沒多問。

兩人剛換好滑雪服，洛晴就出現了。

她穿著一身紅色的滑雪服，在雪地裏格外顯眼。

看見他們，她笑著揮手：“阿寂！霧霧！好巧啊！”

沈寂眼睛一亮：“洛晴？你怎麼來了？”

“突然想滑雪了，”洛晴走過來，“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們。不介意我跟你們一起吧？”

“當然不介意。”沈寂說。

於是三個人一起滑雪。

沈寂很自然地，開始教洛晴。

他耐心地給她講解動作，扶著她慢慢滑，在她快要摔倒時及時拉住她。

而喬霧——

她一個人在旁邊滑，偶爾摔倒，自己爬起來。

沈寂甚至沒注意到她摔倒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洛晴身上。

滑到一半，沈寂去給洛晴買熱飲。

喬霧坐在休息區，洛晴走了過來。

“霧霧，”她笑著問，“你滑雪滑得挺好的，是阿寂教的吧？”

喬霧沒說話。

“說起來，”洛晴在她身邊坐下，語氣隨意，“阿寂從小就喜歡我。那時候我跟他哥哥在一起，他很難過，但還是對我很好。我說想吃什麼，他跑遍全城也要給我買到；我說想去看海，他立刻訂機票陪我去；我說不開心，他整夜整夜陪著我……”

她頓了頓，看向喬霧：“你說，他為什麼這麼喜歡我？”

喬霧聽出了她話裏的炫耀。

她不想搭理，站起身想離開。

可就在這時——

遠處傳來巨大的轟鳴聲。

緊接著，是人們的尖叫聲：“雪崩！雪崩了！”

喬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洶湧而來的雪浪吞沒了。

冰冷，黑暗，窒息。

喬霧被埋在厚厚的雪下，動彈不得。

她能感覺到雪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越來越緊，越來越冷。

她要死了嗎？

就在她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時候，她聽見了沈寂的聲音。

他在喊，聲音嘶啞，充滿了恐懼和絕望：“洛晴——！！洛晴你在哪裏？！回答我！！！”

他在找洛晴。

瘋狂地，不顧一切地，隻找洛晴。

即使她被埋在雪下，也能清晰地聽到他那一聲聲急促的、隻屬於洛晴的呼喚。

心臟那個早已冰冷的位置，似乎又被狠狠刺了一下，帶來一陣遲來的、尖銳的痛楚。

原來……即使生死關頭，他的第一反應，他拚了命想要救的人，也永遠不是她喬霧。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幾分鐘，卻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她頭頂的雪被挖開了一些，一絲微弱的光線和冰冷的空氣透了進來。

然後，她看到了沈寂的臉。

他臉上沾滿了雪沫，眼睛赤紅，額頭上青筋暴起，是用力過度和極度焦急的模樣。

四目相對。

喬霧從他眼中，清晰地看到了……失望。

是的，失望。

他挖到的，不是他想找的洛晴。

“霧霧，你等等，我先找洛晴。”

說完，他換了個方向，丟下她，繼續去尋找他真正的珍寶。

喬霧躺在雪裏，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臟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撕開，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他先找到了她。

可他不管她。

他要先救洛晴。

又過了很久，沈寂終於挖到了洛晴。

他小心翼翼地把洛晴抱出來，檢查她的情況：“洛晴？洛晴你怎麼樣？”

洛晴虛弱地說：“冷……好冷……”

沈寂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

這時，救援隊趕到了。

他們把喬霧也挖了出來。

可救援隊的隊長說：“雪崩範圍太大，我們隻來了一輛救護車。這兩個傷員，隻能先送一個。另一個得等下一輛。”

沈寂看了看喬霧，又看了看洛晴。

喬霧渾身是雪，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呼吸微弱。

洛晴雖然也冷，但意識清醒，隻是受了驚嚇。

隊長說：“這個女同誌情況比較危險，得先送。”

可沈寂說：“送洛晴。”

喬霧看著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涼，力氣很小，可沈寂還是感覺到了。

“阿寂……”她看著他，聲音微弱，“我很難受……”

沈寂低下頭，看著她。

“十年了……”喬霧說，眼淚從眼角滑下來，瞬間結成了冰，“每次……我都堅定地選擇你……在我和她之間……你能先選擇我一次嗎？”

她看著他，眼睛裏滿是懇求：“就……一次……”

沈寂愣住了。

他從來沒聽過喬霧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她總是堅強的，懂事的，從不抱怨，從不索取。

可現在，她看起來那麼脆弱，那麼絕望。

他想起這十年……

他因洛晴和哥哥結婚而酗酒住院，她日夜不休地守在病床邊，一遍遍告訴他：“沈寂，全世界都不愛你，我愛你。全世界都不要你，我要你。”

他因商業對手陷害，公司瀕臨破產，眾叛親離，是她變賣了自己所有的首飾和房產，拿出全部積蓄，陪他一起熬過最艱難的日子，一遍遍鼓勵他：“阿寂，別怕，會過去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因為洛晴發的接吻朋友圈失魂落魄，是她一次次將他拉回現實，用無數個溫暖的細節和漫長的陪伴，試圖填補他心裏的空缺。

他性格冷清，她就做那個主動的人。

他因為洛晴痛苦時，是她陪著他；他被父母忽視時，是她安慰他；他一次次失約時，是她原諒他。

十年，她是唯一一個，會堅定選擇他的人。

就在沈寂猶豫的時候，洛晴虛弱地喊了一聲：“阿寂……我好難受……”

沈寂回過神。

他看向洛晴，又看向喬霧。

最終，他掰開了喬霧的手。

“霧霧，”他說，“你再等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選擇你。”

說完，他對救援隊說：“送洛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