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子一天天過去,沈青娥學的那些記賬看貨的本事,漸漸用在了實處。
鋪子裏的盈利竟比從前多了兩成。
這天傍晚,她還在貨倉裏清點新到的綢緞。
就在這時,遠處巷口突然傳來一聲尖細的呼救。
夾雜著男人的咒罵和女人的哭叫。
沈青娥手一頓。
她眼前閃過上回巷中的遭遇,心下一瞬猶豫。
可終究還是抄起門邊頂門的木棍,快步走了出去。
“住手!”
她上前一步,木棍往地上一頓:
“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再不住手,我立刻報官!”
那男人聞聲回頭,看見沈清娥有一絲忌憚。
他鬆開手,惡狠狠瞪了地上女子一眼:
“今天算你走運!老子改天再來找你算賬!”
說完轉身匆匆跑了。
沈青娥這才看清地上那女子的臉。
是宋知意。
她頭發散亂,臉頰紅腫,嘴角還帶著血絲,與平日那副柔弱溫順的模樣判若兩人。
沈青娥愣在原地。
宋知意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抬頭看向沈青娥。
她聲音沙啞,沒了平日那股嬌柔:
“別去景然哥哥麵前亂說。”
沈青娥不知緣由,卻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宋知意見她沉默,以為她鐵了心要去說些什麼。
於是她冷笑一聲,話裏盡是諷刺:
“既然你這麼想和景然哥哥告狀,那你就去吧。我們就看看,他到底信誰。”
說完她轉身就跑,邊跑邊帶著哭腔喊:
“景然哥哥,景然哥哥你在哪兒……”
那聲音裏的驚恐無助,演得像極了。
沈青娥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來。
這女人,遠不是想象中的溫柔溫順。
她沒心思再管閑事,轉身回了貨倉,繼續清點她的綢緞。
可卻怎麼也靜不下心。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貨倉的門被大力推開。
溫景然站在門口,臉色鐵青。
他一把抓住沈青娥正在理貨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
“沈青娥!你竟敢找人欺辱知意?你還有沒有良心!”
沈青娥手腕劇痛,抬眼對上他滿是怒火的眼睛。
那裏麵沒有半分往日的溫和,隻有全然的失望和憤怒。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她試圖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
“你還裝?”
溫景然氣得聲音發顫:
“知意方才哭著來找我,說你找了一個陌生男人當街羞辱她、打她,還威脅要把她趕出鎮子!沈青娥,我沒想到你竟惡毒至此!她是那麼在乎名節的人,你怎麼能這樣對她!”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紮在沈青娥心上。
她看著眼前這個相識十幾年的男人,忽然覺得陌生得可怕。
宋知意幾句話,幾滴眼淚,就能讓他毫不懷疑地衝過來,用最惡毒的想法揣測她。
他甚至沒問一句是不是真的,沒給她半分解釋的機會。
沈青娥開口,聲音出奇地平靜:
“溫景然,你用腦子想一想。我沈青娥認識你十幾年,我是那種會背地裏使陰招、找人欺辱一個女子的人嗎?”
溫景然怔了一下,眼神有瞬間的動搖,但隨即又被怒火覆蓋:
“知意親口所說,還能有假?她身上的傷我看得清清楚楚!沈青娥,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溫景然沒有你這樣的未婚妻!”
失望?
沈青娥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慢慢掰開他緊攥的手指,一根又一根。
手腕上已經浮現出清晰的青紫指痕。
“溫景然,你給我聽清楚。”
她直視著他,眼神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第一,我早已不是你未婚妻,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第二,你若再毫無證據,僅憑別人幾句話就跑來對我大呼小叫、動手動腳。”
她逼視著他,一字一頓道:
“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說完她不再看他僵住的臉色,轉身走到貨倉門邊,關上了門。
溫景然的聲音隔著門板悶悶地傳來:
“你此次行事實在過分,我該給你一個教訓。”
沈青娥背靠著門板,聽著門外那自以為是的教訓,連冷笑的力氣都沒有。
十幾年的相伴,他真的相信她能做出那種齷齪事。
多可笑。
她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青紫指痕。
這大概,就是他們之間最後一點情分,留下的印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