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以安抬起頭,看見林老夫人穿著一身昂貴的絳紫色旗袍,戴著成套的翡翠首飾,在林璿的攙扶下,姿態雍容卻眼神挑剔地走了進來。
林璿跟在她身後,嘴角噙著一抹看好戲的淺笑。
林晚瞬間站了起來,看著不請自來的兩人,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有眼底沉積的陰鬱迅速彙聚。
“媽。”
她淡淡地打了個招呼,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更像是完成一個不得不做的程序。
林老夫人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素麵朝天隻穿著簡單居家服的身上掃過,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像什麼樣子!聽說安安病了?你是怎麼當媽的?孩子都照顧不好!”
她一開口,就是毫不客氣的指責。
林晚的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沒接話。
林璿適時地開口,聲音溫婉,卻字字帶刺:“媽,您別生氣。姐姐可能就是......心情不好,沒留意到。您看,安安這不也沒什麼事了嘛。”
她說著,目光“關切”地投向地上的許以安。
許以安立刻低下頭,假裝害怕。
林老夫人冷哼一聲,被林璿扶著在客廳主位的沙發上坐下,目光如同探照燈一樣掃視著這棟過於冷清的別墅,最終又落回林晚身上。
“我聽說,前幾天小璿好心去看你,你又發脾氣,還把人家趕出來了?林晚,你的教養呢?小璿處處為你著想,為你周旋,你就是這麼對待自己妹妹的?”
林晚沒走近,也沒遠離林老夫人。
紅色的裙擺像凝固的血。
她聽著這些顛倒黑白的話,眼神越來越冷,周身開始散發出那種許以安熟悉的危險氣息。
“為我著想?”
她輕聲重複,帶著嘲諷:“是想看我什麼時候徹底瘋掉,好讓她名正言順地接手一切吧。”
“林晚!”
林老夫人猛地一拍沙發扶手,氣得胸口起伏。
“你怎麼說話的!小璿才是真心為這個家好!你看看你自己,自從回來以後,給家裏帶來過一點安寧嗎?聯姻是你自己同意的,現在擺出這副死樣子給誰看!連個孩子都帶不好,許家那邊要是知道......”
她喋喋不休地數落著,將林晚的歸來、她的性格、她的婚姻,全部歸咎於她自己的不懂事。
言語像刀子,一下下剮著林晚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林晚的手指緊緊攥住了扶手,指節泛白。
她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眼底的戾氣翻湧,幾乎要壓製不住。
許以安能感覺到,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正在越繃越緊。
林璿在一旁低著頭,看似委屈,實則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幾乎要藏不住。
不行。
不能再讓媽媽被她們這樣圍攻下去。
激怒林晚,讓她失控,正是她們的目的。
許以安的大腦飛速運轉。
她不能直接頂撞林老夫人,那隻會火上澆油。
她需要一個借口,一個能立刻打斷這場施壓,並且將矛盾焦點轉移的借口。
就在這時,林老夫人的炮火似乎暫歇,端起張媽戰戰兢兢奉上的茶,抿了一口,準備進行下一輪訓斥。
機會!
許以安突然發出一聲細弱的嗚咽,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小臉皺成一團,聲音帶著哭腔,虛弱地喊了一聲:“媽媽......我頭好暈......”
說完,她身體軟軟地向前一倒,整個人側躺在了地毯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安安!”
林晚幾乎是踉蹌著衝了過來,幾步奔到許以安身邊,蹲下身,冰涼的手指有些顫抖地探向她的頸側和額頭。
“安安?安安!”她的聲音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帶著急促。
感受到指尖下溫熱的皮膚和平穩的脈搏,林晚緊繃的神經稍微鬆了一瞬,但看到女兒緊閉雙眼臉色蒼白的樣子,心又狠狠揪了起來。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沙發上麵色驚疑不定的林老夫人和林璿,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此刻不再是陰鬱,而是燃燒著冰冷的怒火。
“你們滿意了?”
她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現在,可以滾了嗎?”
林老夫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懾住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沒說出來。
林晚不再看她們,一把將“昏迷”的許以安打橫抱起。
小女孩輕飄飄的重量落在她懷裏,讓她手臂微微一沉。
她抱著許以安,徑直越過那對母女,看也沒再看一眼,快步往樓上走去,隻留下一個決絕而冰冷的背影。
客廳裏,隻剩下臉色難看的林老夫人和氣得幾乎咬碎銀牙的林璿。
張媽站在一旁,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而被林晚緊緊抱在懷裏的許以安,在她看不見的角度,悄悄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細縫,感受著媽媽懷抱裏傳來的心跳,心裏默默比了個耶。
成功。
林老夫人和林璿是什麼時候走的,許以安不知道。
她隻知道自己被林晚抱得很緊,那力道甚至讓她有些微微發疼。
她能清晰地聽到林晚胸腔裏急促的心跳,咚咚咚地敲擊著她的耳膜,混合著鬆節油和一絲冷香,構成一種令人安心的、屬於媽媽的味道。
林晚一路將她抱回臥室,動作有些倉促地把她放在柔軟的床上。
許以安適時地“悠悠轉醒”,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才緩緩睜開眼,眼神裏帶著恰到好處的迷茫和虛弱。
“媽媽?”
她小聲喚道,聲音軟糯。
林晚就站在床邊,微微喘著氣,胸口還在起伏。
她看著女兒“恢複清醒”,緊繃的下頜線才幾不可察地鬆弛了一瞬。
她沒有立刻說話,隻是伸出手,再次探了探許以安的額頭,確認溫度正常。
她的指尖依舊冰涼,但動作不再像最初那樣充滿隔閡的僵硬。
“還有哪裏不舒服?”
林晚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未褪盡的情緒波動。
許以安搖搖頭,伸出小手,輕輕抓住了林晚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一根手指。
這一次,林晚沒有立刻抽走。
“沒有不舒服了,”
許以安仰著小臉,眼睛清澈地看著林晚:“就是、就是剛才外婆說話,好大聲,安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