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茵蹲下身,把小女孩抱進懷裏,親了親她肉嘟嘟的小臉蛋:“我們嘟嘟最乖啦,昨天還自己把玩具收好了,對不對?”
“嗯!”嘟嘟用力點頭,小手緊緊摟著媽媽的脖子,眼睛彎成了月牙,“媽媽說要去遊樂場,是不是真的呀?”
“當然是真的。”殷茵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媽媽說到做到,等周末休息,就帶你出去玩。”
“那——顧叔叔呢?”嘟嘟眨巴著眼睛,一臉期待地問,“能不能叫上顧叔叔一起?他上次還說要帶我去坐旋轉木馬!”
殷茵動作一頓,指尖輕輕摩挲著女兒的小發辮,眼神微微失焦。
顧也......
這個男人,三年來像影子一樣出現在她失憶後的日子裏。
從她被救起時渾身濕透、神誌不清,到一點點學會走路、說話、記住名字;從在街頭被人欺負,到他的甜品店謀生......每一次她跌倒,他都在。
他從不說愛,卻為她做了所有事。
甚至,對嘟嘟,也疼得像個親生父親。
沒有家,沒有親人,甚至連自己是怎麼落水、為何失憶都一無所知。
唯一真實的,是懷裏的孩子,是眼前的生活,是那個總穿著白襯衫、提著熱湯來看她的顧也。
她忽然覺得鼻子發酸。
“媽媽?”嘟嘟察覺到她的異樣,小手摸上她的臉頰,“你難過嗎?”
“不難過。”殷茵迅速揚起笑,親了親她,“媽媽在想,要不要答應顧叔叔來家裏吃飯。”
“要要要!”嘟嘟拍手跳起來,“顧叔叔最好啦!他昨天還給我帶了草莓蛋糕!比媽媽做的還甜!”
“你這小沒良心的!”殷茵輕輕戳她額頭,眼底卻浮起一絲柔軟笑意。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顧叔叔!顧叔叔來啦!”嘟嘟尖叫著從媽媽懷裏掙脫,光著腳丫啪嗒啪嗒跑去開門。
門一開,顧也站在外麵,手裏提著大包小包,臉上帶著溫潤的笑。他今天穿了件淺灰色毛衣,外搭黑色長款風衣,肩頭還落著幾片未化的雪。
“哎喲,小祖宗,穿這麼少不怕凍著?”他彎腰把嘟嘟抱起來,順勢親了下她的小臉,“冷不冷?”
“不冷!顧叔叔身上好暖和!”嘟嘟咯咯笑著,摟著他脖子不撒手。
殷茵走過來,靠在門框邊,看著這一幕,心口像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
“你怎麼帶這麼多東西?”她輕聲問。
顧也抬頭,目光落在她臉上,瞬間柔和下來:“買了點火鍋食材,還有孩子愛吃的炸雞、布丁,你愛喝的紅棗茶......想著你們母女倆吃得簡單,就順路過來看看。”
“你總是這樣。”殷茵低聲說,“什麼都不說,就來了。”
顧也笑了笑,抬腳進來,順手關門:“我不說,是怕你覺得我煩。”
殷茵沒說話,接過他手中的袋子,往廚房走:“放桌上吧,我來弄。”
“我來我來。”顧也把嘟嘟放下,趕緊跟過去,“你是病人,不能碰冷水。”
“我都好了。”殷茵回頭瞪他一眼,“都三年了,你還當我是當初那個連筷子都不會拿的人?”
“那不一樣。”顧也站在她身後,聲音低了些,“你失憶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我能早一點找到你,是不是就不會讓你一個人在橋底下發燒三天。”
殷茵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她轉過身,看著他:“所以你就覺得,你欠我的?”
“不是欠。”顧也搖頭,眼神認真,“是我害怕。怕你哪天想起來,就要離開。怕我這點好,留不住你。”
廚房裏暖氣氤氳,映得他眼底泛著光。
殷茵看著他,忽然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晚飯很快準備好。三人圍坐在小餐桌前,火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香味四溢。
嘟嘟一手拿著肉片,一手舉著飲料,吃得滿臉油光:“媽媽,顧叔叔,你們快吃!這個牛肉超級嫩!”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殷茵笑著給她擦嘴,又抬頭看顧也,“你也吃啊,光看著我們幹嘛?”
“我在看你們。”顧也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她碗裏,“你們吃飯的樣子,像一幅畫。”
殷茵臉一紅,低頭扒飯,沒再說話。
飯後,嘟嘟鬧著要看動畫片,殷茵讓她在客廳地毯上趴著看,自己和顧也走到陽台。
夜風微涼,城市燈火如星河鋪展。遠處遊樂園的摩天輪緩緩轉動,彩燈一圈圈亮起。
兩人並肩站著,沉默片刻。
“今天......謝謝你。”殷茵輕聲說,“陪我們吃飯,還帶這麼多東西。”
“謝什麼。”顧也靠在欄杆上,側頭看她,“我願意來,是因為這裏像家。”
“家?”殷茵苦笑,“可我沒有家。我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
“你是殷茵。”顧也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你是嘟嘟的媽媽,是我的......我想保護的人。”
殷茵指尖微顫。
她慢慢轉過頭,望著他:“顧也,我問你個問題。”
“你說。”
“你喜歡我嗎?”
顧也愣住。
夜風拂過,他卻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反問:“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殷茵搖頭,聲音很輕,“你對我太好了,好得不像隻是朋友。可我又不敢確定......我怕我搞錯,怕傷了你。”
顧也忽然笑了,眼角泛起細紋:“三年前,你在醫院醒來,第一句話問我:‘你是誰?’我說:‘我是顧也,你朋友。’”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幾分:“從那天起,我就在等一句話——你想不想,試著和我在一起?”
殷茵呼吸一滯。
“你不是沒有家。”他看著她,眼神堅定,“你有我,有嘟嘟。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可以等你想起過去,也可以陪你忘記。隻要你願意,我隨時都在。”
夜風吹亂了她的發絲,顧也抬手,輕輕替她別到耳後。
他的動作很輕,像怕驚擾一場夢。
殷茵眼眶忽然發熱。
她低下頭,聲音微微發抖:“我......我怕我配不上你。我是個失憶的人,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甚至......可能有丈夫,有過去......”
“那又怎樣?”顧也打斷她,“你現在是自由的。三年了,他們以為你死了,而你活在我身邊,一天天變好,一天天笑著。”
他握緊她的手:“茵茵,我不想再做‘顧叔叔’了。我想做你男人,做嘟嘟的爸爸。你想試試嗎?”
殷茵猛地抬頭。
她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
終於,她輕輕點頭,聲音沙啞卻堅定:“我想......試試。”